皇帝宠新后逼死发妻, 十六年后坟头错位, 亲子冷笑: 你不配与我娘同陵, 永世别见!
声明: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纯属巧合。
我夫君登临帝位那天,封我做了赵贵妃。
他说我是他心尖尖上的人,要把宫里最透亮的羊脂玉簪都塞我妆奁里。
可这宫里还有钱贵妃的赤金缠珍珠步摇,孙婕妤的孔雀石点翠发钗,李美人的蜜蜡串珠璎珞——他的心像块扎满尖刺的榴莲,每个尖上都站着不同的女人。
1。
陈璟下旨封丞相之女沈知夏为皇后时,我正在含章宫与三位妃嫔围坐搓麻将。
宫婢捧着圣旨边角的明黄流苏掀帘进来通传,钱贵妃捏着翡翠九筒的指尖顿住,孙婕妤刚要打出去的二万落在描金案上,李美人的五香瓜子壳都卡在嘴角。
我指尖还转着枚蜜蜡幺鸡,另一只手捏着桂花糕,咬得糕饼渣子簌簌掉在帕子上。
“发什么怔呢?孙姐姐是庄家,该你摸牌了。”
在我笑吟吟的招呼下,李美人慌慌张张抽了张白板甩在青釉瓷碗边。可她忍了又忍,终于咬着唇憋出话:“袅袅姐,你、你真的不难受吗?”
“这些年哪回不是这样?就算不是丞相府的嫡女,也会是户部尚书家的小姐。”
我愣了一瞬才回答,顶着她们又惊又佩的目光,笑容愈发灿烂,像在说街对面卖糖人的喜事,半分在意都没有。
很快便是帝后大婚。
陈璟给了她满宫的体面——皇后殿的廊柱都裹了红绸,檐角的铜铃坠着鎏金流苏,连宫门口的石狮子都系了镶珠红带。
京城里的红布从朱雀门挂到御街尾,各州郡的贺表装了满满三箱,连边疆的节度使都差人送了匹雪白雪白的貂皮。
我倚在含章宫的朱红廊柱上,望着皇后殿里晃出来的红烛光,忽然想起当年在晋王府成亲时,他掀我盖头时说的话。
“袅袅,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负你——没你在身边,连喝盏碧螺春都没滋味。”
可最终,他还是把我从正妻贬成了贵妃,让旁人坐上了本该属于我的凤椅。
新后才十六岁,后宫妃嫔给她见礼时,她让众人起来,唯独把我留下。
少女眼尾带着点未褪的娇憨,赤金凤簪插在堆起的发髻里,日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,扫过我时眉梢挑得极高,满是鄙夷:
“这就是赵袅袅?陛下从前在民间的发妻?”
她尾音里带着点刻意的轻慢,像踩碎一片枯叶似的,把“民间”二字碾得发响,明摆着是羞辱。
我垂着眸,指尖轻轻绞着帕角:“娘娘折煞臣妾了。不过是陛下当年落魄时的一段过往,早该烂在尘埃里,不值得您记挂。”
“还算有几分眼色——不过是撞大运碰到了落难的陛下,竟也能混到贵妃的位置,真是踩了狗屎运。”
她见我一直低头,像是得了胜的小兽,说话愈发没顾忌,“商贾之家出来的粗鄙货色,也配养皇长子?陛下不让你碰大皇子,是怕你那满身的铜臭熏坏了龙嗣。”
话音刚落,殿里静得能听见烛火跳动的声音。
我指甲掐进掌心,疼得指尖发白,正要开口,便听见殿外靴声重重——是刚下朝的陈璟进来了。
他穿着玄色衮服,玉冠束发,面如冠玉,殿里的秀女们都红了脸,偷偷拿帕子掩着唇笑。
苏婉立刻笑着扑过去,双手环住陈璟的胳膊,声音甜得像浸了蜜:“陛下,赵贵妃刚才欺负臣妾呢。”
我没敢抬头看他,只盯着自己鞋尖的珍珠绣纹,指甲掐得手心更疼了。
他的皇后是苏家的嫡女,满门公卿,他怎么敢护我?怎么会护我?
我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我发顶,像块烙铁似的烫了片刻,然后听见他淡声道:“赵贵妃对皇后无礼,禁足昭阳宫半月,好好思过。”
接过圣旨跪谢,额头叩在金砖上立刻泛起红印。
站起身时迎上各宫妃嫔怜悯的眼风,我一步一步挪回长明宫。
宫门刚阖上,我遣散了伺候的宫人,一个人蜷在院中的秋千架上。
脚尖轻轻蹭着地面晃悠,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年。
花前月下,蜜里调油。
那时候我和陈璟,何尝不是这般恩爱。
可时间这东西抓不住,就像我攥不住他的心一样。
2。
半个月晃眼就过,长明宫的门终于再次被推开。
陈璟迈着步子进来,见我捧着书,直接挨着我坐下。
“阿袅。。。”
我没理他,他便伸手把我拽进怀里,抽走我手里的书。
“看着我。”
“阿袅,咱们非得闹成这样?我刚坐上皇位,根基还不稳,正需要大臣们撑着,你就不能为了我再退一步吗?”
陈璟声音里带着闷吼,发泄着不满,末了居然带上了委屈。
我抬眼望他,眼神凉得像冰。
“陈璟,从先帝把你从兰林郡接回来封凌王的那天起,我就开始忍了。”
“你纳那几个世家小姐做侧妃,我忍;你把我刚满月的孩子抱去给钱贵妃养,我忍;你娶那家世显赫的新后,把我降成妃,我还是忍。你到底要我忍到什么时候?”
我连番质问,逼得他终于松开了箍着我的手。
心口像被攥着般抽痛,到如今,我对他只剩彻骨的失望。
我与他结发十载,当年夫妻恩爱时得了长女昭月,后来他封王开府,又添了幼子既明。
既明刚落地三天,正好碰上进府不久的钱瑶小产,她整日浑浑噩噩,引得临安钱氏的家主颇有怨言。
陈璟连跟我商量都没有,直接把既明抱去给了钱侧妃养。
我拼着一天一夜的剧痛生下的孩子,竟在我虚弱到昏迷时,生生与我断了母子缘分。
如今他只认钱贵妃做亲娘。
他学说话、学走路,第一次喊“娘亲”的时候,我只能躲在一边,像个偷看别人幸福的外人。
不敢再想那些锥心的过往,我挣开他的怀抱,退到了最远的角落。
“陈璟,咱们不如就此两清,倒能各自落个痛快。”
他眼眶发红,直直盯着我。
空气像凝住了一般,忽然传来娇嫩又怯生生的童音:“娘亲,我饿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是早就从外头玩回来的昭月。
六岁的小丫头躲在帷帐后面,只探着个小脑袋,呆呆地看着我和陈璟争执。
我使劲扯出个笑,摸了摸她的发顶:“小厨房的鸡蛋羹炖了好久啦,就等我的小馋猫呢,先跟嬷嬷去洗手好不好?”
她用力点了点头,又有些犹豫地望向依旧脸色铁青的陈璟,接着回头看我,最后拽了拽我的衣摆:“娘亲,爹爹好久没来看我了,你们不要再吵架好不好?”
我心突然沉了沉,陈璟的神情也跟着僵住。
当年生昭月的时候,他既不是当今陛下,也不是权倾一方的凌王。
我也不是他后宫里众多妃子中的一个,只是他唯一的妻子。
所以昭月一直叫他爹爹。
陈璟脸色稍缓,弯腰抱起昭月。
“月儿乖。等你长大,可千万别学你娘亲。既不识大体,又不知好歹!”
说完这话,他扫了我一眼,转身大步走了。
“娘亲,爹爹说的是什么意思呀?”
昭月被他冷硬的语气吓得一哆嗦,扑进我怀里。
“没什么。今天你跟嬷嬷在御花园都玩了些什么?跟娘亲讲讲。”我把小小的她揽进怀里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听我这么说,她果然把注意力转开了。
“娘亲娘亲,我跟你说哦,我今天认识了个新朋友!他可厉害了,会飞的……”
3。
或许真是怕什么来什么。
新后苏婉听说陈璟来过我这儿,带着一群宫女侍卫气势汹汹闯进长明宫。
“赵袅袅,你这个贱人!都人老珠黄了还想拿女儿争宠!”
苏婉站在台阶上用眼角狠剜我一眼,抬下巴示意身后侍卫,“来人,把昭月公主送进本宫的凤仪宫!”
昭月直到被架起胳膊才反应过来,嗓子哑着喊“娘亲”,眼泪砸在侍卫甲胄上。
我扑过去要抢,却被两个宫女拧住手腕按在青砖地,指尖抠进砖缝里。
“娘亲?嫡母是本宫的,她算什么?没娘家没位分的妃子,也配当娘亲?”苏婉嗤笑一声,明黄凤裙扫过我指尖,拂袖而去。
我抹了把脸,连歪掉的金簪都顾不上,跌跌撞撞往勤政殿跑。
“这是怎么了?”
正握朱笔批折子的陈璟,抬眼瞧见我发间乱了、裙角沾灰,眉心立刻拧成结。
我扑过去抓住他袖口,指甲掐进衣料里,像落水人抓最后一根浮木:“阿璟,让皇后把昭月还给我好不好?”
“我从前总想着,你要到何时才肯再叫我阿璟,”他声音低下来,指腹擦我脸上的泪,“却没料到是为了个孩子。”
我眼泪砸在他手背上,什么都听不进,只重复:“昭月是我唯一剩下的了,阿璟,把她还给我好不好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皇后只是疼昭月,接去凤仪宫住几日罢了。”他双手捧住我脸,“更何况阿袅,朕才该是你的唯一,对不对?”
所以你早就算准了她会把昭月带走?
他眼神躲着我,猛地扑过来要吻我的唇。
“别再跟朕闹脾气了,阿袅。留下来陪我好不好?咱们再多生几个孩子,这样你总不会连半分目光都不肯分给我。”
我胃里一阵翻涌,抬手就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。
“陈璟,你真让我恶心!”
他被我扇得愣住,眼尾瞬间覆上冷意,脸像结了层霜。
过了好半天。
“来人!将赵贵妃禁足长明宫,每日只送一顿饭,不许任何人伺候!什么时候肯低头认错,再放她出来!”
……
御前的奴才最是势利,把我拖回长明宫时嘴里直骂晦气。
“皇后娘娘千秋节,陛下今晚在未央湖摆了宴,咱们偏要做这苦差事!”
“可不是嘛,陛下疼皇后疼得紧,内廷司筹备了半个月,今晚肯定热闹得很。”
他们锁上宫门就走了,我趴在地上,喉咙里泛着股铁锈似的甜意。
月亮升到头顶时,远处宴席的丝竹声飘过来,长明宫的夜里冷得像浸了水。
我坐在院子里,盯着那堵褪了朱红、露出斑驳墙皮的宫墙看了好久,直到天空炸开大团绚丽的焰火,才慢慢抬起发僵的脖子。
真好看啊。
这般绚烂的光景,和我十岁那年遇到陈璟的夜晚一模一样。
夜风钻进领口,我冷得直发抖。
我和陈璟,再也不会有以后了。
4。
我和陈璟认识在兰林郡。
我是兰林首富赵家的独生女。
爹娘从无到有打拼,夫妻感情好,人到中年才生下我,把我疼得跟宝贝似的。
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,他们也会装模作样搭梯子帮我摘。
十岁那年除夕,我和爹娘一起守岁。
他们年纪大了,在房里打起了瞌睡。
可我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精力旺盛、满是好奇心的时候。
城南荷花庙放的焰火在天空炸开,颜色绚烂极了。
只可惜院墙太高,看不清楚,我就披上暖乎乎的兔毛披风,偷偷溜到府里的后门。
打开门,我盯着天空睁大眼睛分辨新奇的焰火花型,却无意中看见对面府邸后门蹲着个神情委屈的小公子。
他穿着锦衣,模样好看得像画本里的小仙童,就是身上有点脏。
我提着红纸灯笼,鼓着勇气走过去:“喂,今天是除夕啊,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?”
他看了我一眼,又把目光移开,声音里藏着明显的难过:“我没有家人陪我过年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嗯?”我还没回过神,他的肚子忽然发出一声响亮的咕噜声。
他的眼神顿时更委屈了,小声嘟囔:“我。。。。。。我肚子饿了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眨了眨眼,扔下句“你等会儿”就转身跑开。
等我捧着一碗温热的红豆酥酪急急忙忙回来时,额角都冒了汗,喘气都有些不匀。
他端着碗三两口就把酥酪吃了个干净,我这才缓过劲儿问他:“你穿的衣服料子这么好,看着根本不像吃不上饭的人啊?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我。。。。。。是爹不承认的私生子,打记事起就跟着娘住在这儿。”他扯了扯嘴角,沉默片刻又说:“身上的衣服都是娘亲手做的,可她半个月前走了,之前照顾我们的人把家里的钱全卷走了,连个影子都没留下。以后。。。。。。再也没人给我做新衣服了吧。。。。。。”
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袖口短了一截,布料都绷得有些紧,明显不合身了。
他垂着眼睛,眉峰都拧在一起,看着愁得厉害。
我放下手里的灯笼,拍了拍石阶上的灰,挨着他坐下来,跟着他一起发愁。
“这世上你真的没有别的亲人了吗?”
我想了半天,还是问出了口。
他轻轻点了点头,睫毛都耷拉着。
我于是伸手递到他面前,声音放得软软的:“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?我爹娘都是脾气好的人,肯定会好好待你的。”
红纸糊的灯笼漏出暖融融的光,正赶上天空里炸开朵亮得晃眼的烟花时,
我瞧见他眼尾挂着亮闪闪的泪,哑着嗓子说“愿意”。
陈璟打小在赵府扎根似的长大,我爹娘手把手教他做生意的门路、与人相处的分寸,待他跟亲儿子没两样。
到了弥留之际,还攥着他的手把我托付过去。
等守完一年孝,我们就在爹娘的灵位跟前磕了三个头,凑成了夫妻。
“袅袅,你是天底下独一份的袅袅,没人能替。我这一辈子都对你好,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。”
我被他那热辣辣的眼神看得耳尖发红,把这话实实在在往心里去了。
再往后,就赶上陛下派了人到兰林来找儿子。
宫中贵妃善妒,见不得陛下有其他嫔妃的子嗣,早年被临幸过的一个宫女怀着龙种逃出宫,正好躲到了兰林。
那孩子,就是陈璟。
他成了凌王,顶着满朝文武的非议把我扶上了王妃的位置。
可后来他接二连三娶了侍妾侧妃,又一头扎进储位的争夺里,我跟他的日子就越来越淡了。
如今就算他的脸还跟从前一模一样,我也想不起他当年的样子了。
⒌
“哎,那个盯着墙要看出花来的美人,你知不知道这儿有个叫昭月的乖姑娘?”
有声音把我的思绪扯回来,我抬头往声音来的地方瞧。
院子里的大榕树上,正坐着个穿黑衣夜行服的俊朗男子,手里还攥着个兔子模样的风筝。
我声音发哑,慢腾腾应着他,倒更像说给自个儿听。
他听了挑了下眉,踩着枝桠就跳下来:“你就是那小丫头的娘?怪不得人说宫里美人跟开了花似的,你这等模样居然都当娘了。”
他话里带着点调笑,眼睛倒还清亮得很。
“……你寻昭月做什么?”
“白天碰坏了她的风筝,说好了今晚送只新的过来。”他凑过来,选了我对面的石凳坐下。
我忽然想起什么,急慌慌跟他确认:“你就是昭月说的那个……会飞的新朋友?”
他哈哈笑出声,倒显得畅快又敞亮:“嗯?她讲我会飞?对了,小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,江湖第一神偷林彦就是我。”
“我进皇宫啊,是想……”
他还想絮絮叨叨说点什么,我却直挺挺跪了下去。
“大侠,不管您要什么,我都能给。就求您帮我去皇后殿瞧瞧我的孩子。她白天被皇后硬抢过去了。皇后恨我忌我,可我的昭月,她才那么点大,我怕她怕,怕她万一……”
他把兔子风筝往地上一扔,赶紧过来扶我:“使不得使不得,这要折我寿的!”
“我帮你就是了,犯不着急成这样。”
没多会儿他折回来,眉尖拧着,眼神躲躲闪闪,不敢对上我急得发烫的目光。
“昭月她……怎么样了?”
心口突然往下沉,我连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那丫头像是被吓狠了,现在烧得厉害。我到的时候殿里跪满太医,皇帝也在,我没敢多留就回来了……”
听了这话我腿一软,直直摔在地上。
额头磕在石凳角上,血顺着脸颊往下流,我都没察觉。
“你这是怎么了!”林彦搓着手,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,急得来回转圈,“你先别急,昭月是公主,皇帝的亲闺女能差到哪去?实在放心不下,我天天给你探消息,直到她能跑能跳了再走。”
“多谢你,林大侠。”
我抹了把眼泪,扶着石桌撑着身子站起来。
他说得对,昭月肯定不会有事,我得先撑住,等她好起来。
我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,眼皮都没合,心像被人攥在掌心里揉,熬得慌。
直到清晨林彦踩着露水快步进来。
他眼角带着笑,说昭月的烧退了,再养几日就能下床。
我长出一口气,急着要站起来。
可我坐得久了,双腿麻得发僵,脚下突然打了个晃,亏得林彦及时伸臂扶住才没栽下去。
“昨日头上的伤还没好好敷药,今日又险些摔断腿,”林彦皱着眉,语气里带着点责备,“你这急慌慌的是要去哪?”
话音落了,他神情倒有点不自在起来。
四下静下来,空气里忽然漫开股尴尬味儿。
我抿着唇道了谢,抽回手:“从前昭月生病时,总爱跟我撒娇要喝红豆小圆子,我想去小厨房给她做一碗。”
林彦忙应了声“哦”。
隔了会儿,他挠了挠头又开口:“那你做吧,等好了我帮你送过去。”
⒍
打这以后,林彦便日日替我跑两趟,传消息、送吃食。
昭月最是爱做些手工玩意儿。
收到她托林彦带回来的小纸鹤、小窗花,我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。
林彦总说自己是个神偷,可我实在不信,像他这样清清爽爽如朗月的人会做贼。
我想起他从前没说完的话,问他:“你当初是为了什么混进皇宫的?”
“我听说宫里花匠养出了天下独一份的洛阳锦,特意来采花的~”
他挑着眉,一脸神秘的样子。
“神偷也喜欢牡丹?”我顺口问了句。
跟他慢慢熟了,我倒像找回了在兰林时的自己,心里头久违地松快,说话也随性多了。
他听我这么说,立刻瞪圆了眼睛,满是不服气地反问:“怎么?神偷就不配喜欢风雅事?”
我抿着唇把笑压下去,顺着他的话点头。
“袅袅,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禁在这儿啊?”他蹲在厨房水槽边帮我择青菜,眼角余光不住往我脸上扫,语气里带着点试探。
“我扇了陈璟一巴掌。”
“陈璟?那可是当今天子啊!”林彦抬头扫了眼这逼仄的院子,啧啧摇头,“现在落得这个下场……你悔不悔?”
我望着院子里被风刮得晃来晃去的旧秋千,眼神凉得像浸了水的月光:“我只悔当时没多扇他两巴掌。”
他愣了愣,随即嘴角往上翘成个好看的弧度,笑出声来:“袅袅,你这性子多有意思,不去跟我闯江湖,偏要困在这深宫笼子里,真是糟蹋了。”
江湖……我捏着饺子皮的手顿了顿,随后轻轻摇了摇头,眼底浮起点软意:“我有昭月。能守着她,我什么都不求。”
他还要再说什么,我把刚蒸好的荠菜虾仁小笼包往他手里一塞,打断他的话:“赶紧去,替我给昭月送过去。”
“哦。”他蔫蔫地应了一声,耷拉着肩膀走了。
我转身继续包另一笼小笼包。
皇后存心克扣我的份例,幸好院子角里长了些野荠菜,林彦又从御池里钓了小半筐鲜虾,才凑出这笼包的馅。
想起昭月鼓着腮帮嚼杏仁酥的模样,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连指尖都沾着甜丝丝的暖。
可林彦慌慌张张的脚步声撞进来,像把锤子砸在我心上,他的呼喊里带着哭腔。
“袅袅!不好了!昭月在未央湖边追蝴蝶,踩空掉进水里了——”
我手里端着的青瓷碗“啪嗒”摔在地上,里面的猪肉馅滚了一地,油星子溅脏了月白裙角。
哪还顾得上碎瓷片扎脚,我用袖口抹了把眼泪,赤着脚就往宫门口跑,指甲拍在门上发出尖锐的响。
“袅袅,你冷静点!”
林彦几步追上,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,伸手环住我的腰往回拽,我像只急红眼的小兽,拼命扭着身子要挣开。
“放我出去!陈璟呢?他抢了我的月儿,为什么连她都护不住——”
脑袋里突然一阵天旋地转,眼前的红漆宫门慢慢变成一片黑雾,我软着身子靠在门上,最后听见的是林彦喊我名字的声音。
“袅袅,醒醒……”
等我睁开眼,床头坐的是陈璟,他眼尾泛着红,脸上的担心看着有些生硬。
屋子里跪了满满一地侍从,个个头上戴着白花,垂着脑袋,肩膀抖得像要碎了。
心里像被人塞了块冰,我咬着牙撑起身子,陈璟伸手要扶我,我连挥开的力气都没有,哑着嗓子问:“月儿呢?我的月儿在哪?”
陈璟突然别过脸,喉结动了半天:“月儿……走了。那些伺候的宫女我都杖杀了,袅袅,咱们……咱们再要个孩子吧。”
“不,不可能……”我把被子揪得皱成一团,眼泪糊住了眼睛,翻来覆去就这一句,“不,我不信,我不信……”
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水里!月儿向来乖顺,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碰那危险的水边,她从来都听我的,肯定是有人故意害她……
陈璟扶着我的肩膀把我掰正,厉声喊我:“袅袅!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?!”
是啊,后宫里能选进来的嫔妃,哪个不是背后有母族撑着、有依仗?
只有我,除了昭月,什么都没有。
这时候,我能靠着的竟只剩陈璟了。
我眼泪不停掉,双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袖,声音里全是哀痛:“昭月也是你的孩子啊!阿璟!她死得不明不白,你就不想查清楚给她个说法么?”
陈璟垂着眸,手掌覆在我手上,脸上满是挣扎。
见这样,我赶紧从床头翻出个木头匣子。
“阿璟,你看。”
这是月儿一岁抓周时攥住的布偶老虎。
这是月儿刚学写字时写的,她写的第一个字就是爹爹你的名字。
这是你亲手给月儿雕的木头兔子,是她五岁的生辰礼,她多喜欢啊,连睡觉都要攥在手里。
我把那些证物狠命塞到他手里,他却像触到烧红的炭,慌慌张张从我的床边退开,指尖都在发抖,连碰都不敢碰一下。
我眼泪糊了满脸,他喟叹着伸手,指腹轻轻蹭过我眼角的泪。
“袅袅,我答应你。”
⒎
我这难得的软话,总算换来了陈璟的一句应承。
他说但凡查到幕后之人,必定不会轻饶。
可我万万没料到,他揪出的“凶手”竟是钱贵妃——那个在深宫里陪了我十几年的旧友。
我把他赐死钱贵妃的圣旨摔在地上:“陛下,钱瑶是什么性子?她待既明如亲生,对月儿从来都是疼着的,这事儿怎么可能是她做的?”
陈璟抬眼时,眼底的温度早凉透了:“袅袅,你要我给交代,我给了。你想既明,我也把他接回宫里了,你还要什么?”
他每句话都像在为我着想,可我胸口像浸了冰,凉得发疼。
“陈璟,我要的是真相!钱瑶没做错任何事,她明明是无辜的,为什么要——”
“袅袅,你太贪了。”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圣旨,轻轻放在案上,“是我这些年太纵着你,才让你忘了分寸。真相我给了,答应你的事也做完了,别得寸进尺。”
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手背
我垂着头扯了扯嘴角,笑声比哭还难听
“所以钱瑶非死不可对吗?所以我、我们的女儿,还有你的那些妃子,都不过是你制衡前朝、算计利弊的棋子,没用了就随手丢掉是吗?”
我抬眼望他,忽然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可怕——这还是我当年在桃花树下遇见的那个清瘦少年吗?
陈璟始终垂着眸,没说话
良久,他站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:“袅袅,你越界了。好自为之吧。”
他甩袖走出殿门,我腿一软瘫在地上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个不停
不过几日,就传来钱瑶吞了鹤顶红的消息
宫人把既明从瑶华宫带回来,送进长明宫
这孩子眉眼像极了陈璟,唯独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,像极了我
可那双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里,此刻正烧着滔天的恨
“就是你!你这个毒妇害死了我母妃!我要杀了你!”
我整个人僵在那里,慢慢合上眼
原来生恩终究比不过养恩
我深吸一口气,强撑着直起身子:“既明,你听娘说,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——你母妃是我最好的朋友啊。。。”
“呸!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!你杀了我娘,还想让我认仇人为母?做梦!”
既明挣扎着要往殿外跑,被守在门口的宫人牢牢按住
我蹲下来想摸他的脸,却被他猛地推开——他看我的眼神,除了恨,什么都没有
皇后娘娘驾到。
苏婉扶着鎏金步摇,款步进来,指尖拨了拨垂在肩侧的珍珠流苏,朝既明弯了弯眼睛。
既明,过来母后这儿。往后跟着我,你不只是皇长子——我会让陛下立你做太子,等你长大,就能替你母妃讨回公道。
既明原本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松开,眼尾泛红的眸子里突然亮起光,挣着要往苏婉那边去。
我扑过去抱住他的腰,指甲掐进他绣着云纹的衣料里:既明,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!你要什么娘都给你,别跟着她走——娘已经没了昭月,不能再没你!
既明仰起脸,瞳孔里映着我的影子,却冷得像块浸了冰的玉:可我想让你死。
童声里的怨毒像把小刀子,扎得我手一松——他立刻挣开,扑进苏婉怀里,仰着脖子喊母后:以后我就是您的孩子。
好孩子。
苏婉捂着嘴笑,指腹轻轻刮了刮既明的脸颊,示意宫女把他抱下去。
她踩着绣满凤凰的朱红绣鞋,一步一步走到我跟前,目光像淬了毒的针,扎在我脸上——接着,鞋跟重重碾在我摊在地上的手上。
你凭什么跟我抢?你的儿子,你的陛下,全是我的——而你,连条狗都不如。
她俯下身,吐气里带着百合香,却比砒霜还毒:你不是天天求着陛下要昭月的真相吗?我告诉你——是我把她推进湖里的。
你想知道她最后喊什么?
昭月头七的清晨,我遣散了所有侍奉的宫人,跪在佛堂的火盆旁,机械地将黄纸一张接一张投入火中。
窗扇忽然被风推得吱呀一声开了,林彦踩着窗台翻进殿内。
我与他已有月余没见。
他衣角沾着晨露的凉意,径自跪在我身旁,默不作声抓起一把纸钱放进火盆,陪我一起盯着跳动的火光。
“林彦,这些日子你一直守着,对不对?”
他顿了顿,轻轻点头:“是。我每晚都窝在院子里那株老榕树上。宫里的勾心斗角我插不上手,可有些事我查清楚了,必须说给你听。”
“你查到了什么?”我声音轻得像落在纸灰上的风。
林彦喉结动了动,声音发涩:“昭月是皇后下的手,可所有知情的人,都是皇上派人灭的口。”
“袅袅,他是皇帝啊,眼里只有权衡算计,这次他能舍弃昭月,下次……下次说不定就是你。”
“我有个线人亲耳听见,他宽慰皇后时说,当初与你相识,全是他故意设计的,根本没有半点真心。”
“咳咳咳……”我突然咳得胸口发疼,捂住嘴的帕子瞬间洇开一片红。
林彦慌得伸手要扶:“袅袅……”
我勉强抬了抬手,示意自己没事。
从前那个说要与我共白头的人,如今倒成了最陌生的恶鬼。
“袅袅,跟我走好不好?”林彦攥着袖角,像是攒了满身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。
“我带你去江湖,咱们再也不回这笼子里了。”
我缩着发抖的身子避开他的视线,他偏不肯让我躲,连珠炮似的把话往我耳里塞。
塞上的风裹着漫卷沙粒,江南的雨笼着小桥流水。
你不该困在这一方牢笼里,就算是为了昭月,也得好好熬下去。
昭月——我那早逝的小丫头。
泪珠顺着眼角砸在裙裾上,我咬着唇沉默半天,终于抬眼要给他个准话。
可殿外突然炸起侍女们齐喊“陛下万岁”的请安声,像盆冷水浇下来。
我望着林彦眼里的不甘,软着声音哄他:“好,我听你的。”
林彦立刻笑开,踩着廊柱翻上了房顶。
我却垂眸敛住神色,静静等着陈璟进来。
⒐
他眼里浮着温温的笑,把藏在身后的东西轻轻递到我跟前。
是幅褪了点色的画像——画里的少女眼尾翘着,笑得没心没肺。
我怎么会忘?新婚没过多久,他攥着笔在我跟前坐了一下午,才描完这张脸。
那会我刚怀上昭月,他天天把我捧在手心里,日子像浸了蜜的年糕,甜得发黏。
陈璟见我盯着画不说话,凑过来把下巴抵在我肩窝,热气喷在耳廓上:“袅袅,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?”
以后我们还能有孩子,男娃像我一样高,女娃像你一样俊,咱们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家子,等老了。。。。
我忽然冷下声音打断他的话,指尖掐进掌心:“陈璟,昭月是苏婉害死的,对不对?”
“袅袅,我早把真相摊开了——昭月是被钱贵妃害的,和皇后半分干系都没有。”
最痛不过心死成灰。
我终于彻底松开了攥了许久的执念。
我抬眼对他扯出抹笑,他见状以为我真的放下,刚要迈步进前来抱我。
我却突然开口:“苏婉自己招了,昭月是她杀的。”
陈璟手里捧着的画作“啪”地砸在地上。
十几年的夫妻默契,让他瞬间明白——我早知道了所有真相,包括他当年帮着苏婉害死我们女儿的事。
他向来沉稳的脸上罕见地浮起慌乱,手指蜷成拳又松开,慌慌张张凑过来抱住我。
“袅袅,昭月是我第一个孩子啊,是我盼了整整三年的女儿。她眼睛鼻子都像你,她走了之后我夜夜难眠,这些年我拼了命想补偿你。”
“可我当时实在没办法——我刚登位根基太浅,还得靠着苏婉她爹的势力撑着,动不了她啊。但你信我,等我坐稳了位置,一定替你、替昭月讨回公道!现在能不能再为我忍一阵子?”
我浑身僵得像块浸了冰的木头,却扯出抹诡异的笑:“好。”
陈璟眼睛一下子亮起来:“袅袅,你当真愿意?”
我笑着点头:“嗯,等你下了朝就来我这儿,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一起守着黄昏。”
“太好了,我的袅袅。”
他兴冲冲转身走了,没看见我眼里最后一点光,早就灭得干干净净。
陈璟的脚步声刚消失在院角,林彦就从屏风后探出头,眼尾泛着我辨不清的光。
我嘴角扯出点干巴巴的笑,开口时声音像浸了霜,“林彦,对不住,我没法守诺了。”
“袅袅——”他往前跨一步,声音里带着急。
我撑着桌沿站起来,把他往门外推,指尖抵在他胸口时凉得发抖,随后啪地阖上房门,闩死了窗棂。
转身对着妆台上的青铜镜,我慢慢拆开挽发的金簪,乌发瀑布似的散下来,像我十五岁未嫁时在闺房里梳头发的模样。
袖中那截火折子被我攥得发烫,我擦燃它,点燃了案上的红烛。
烛火跳着晃着,把原本暗沉沉的屋子映得暖起来。
暖得像我和陈璟新婚那夜,他抱着我坐在床头,说要把天下最好的都给我。
“结发为夫妻,恩爱两不疑。”
“袅袅,我这一辈子,心里就只有你一个,你得刻在骨头上记着。”
“等朕老了,要和你一起埋在皇陵里,子孙后代每年都来给咱们磕头。你信我,你永远是朕心尖儿上的,独一份的贵妃。”
……
那些过往像潮水似的涌上来,我忽然就没了力气,腿软得差点坐在地上,整个人倦怠极了。
我伸手碰了碰烛台,它哐当一声栽在地上,火舌立刻舔上了床边的纱帘,顺着帐子往上爬,很快就烧起来了。
热浪裹着烟味儿往鼻子里钻的时候,我把攥了半天的金块塞进嘴里,咽了下去。
我盯着墙上那幅快要被火烧成灰的《并蒂莲》,嘴角扯出点冷笑——那是陈璟去年让人画的,说要挂在我们房里。
陈璟啊陈璟,都这时候了,我居然还在琢磨,我死了,你会不会疼?会不会觉得,是自己欠了我?
“为君一日恩,误妾百年身。”
“寄言痴小人家女,慎勿将身轻许人。”
明月清辉漫过宫墙,偏是照不到我身上。
我的月儿,娘这便来陪你了。
外头冲天的火势烧红了半幅天际,御座上的陈璟却正浸在翻涌的喜悦里。
他的袅袅总算肯回心转意了。
殿下文武吵得像炸开的蜂窝,半点没搅乱他的思绪——陈璟正掰着指头数库房里的宝贝,那些袅袅从前眼尾发亮盯着看的,下朝得赶紧挑几样带过去,哄她展眉才是。
他的袅袅啊,向来是最懂他的,从来都不肯让他左右为难。
可御前的德公公忽然跌跌撞撞闯进来,尖细的嗓音撞碎了朝会的秩序:“陛下!不好了!长明宫走水,赵贵妃娘娘她……没了……”
陈璟的思绪被劈头打断,眼睛瞬间瞪得通红,伸手揪着德公公的衣领狠声问:“你再说一遍——谁出事了?”
“是…是赵贵妃娘娘,她、她纵火烧了自己……”
德公公喉结滚了滚,脑袋垂得像只受惊的鹌鹑。
他比谁都清楚,这宫里能让陛下放在心尖上的人是谁,此刻腿肚子都在打颤。
“不可能!袅袅才刚肯原谅我,说要和我好好过,怎么会自尽?你们都在骗朕!”
满朝文武都看傻了——陛下像失了魂的疯汉,连龙袍都歪了,踉跄着往后宫奔去,半点帝王的体面都没剩下。
等他跌跌撞撞冲到长明宫门口,眼前只剩一片焦黑的废墟——那座曾摆着袅袅爱吃的荔枝蜜、挂着她亲手绣的桃花帘的主殿,全没了。
他踉跄着坐倒在地,声音发颤:“袅袅呢?”
娘娘她……她在大火里自焚了,奴婢们没用,连她的遗骸都没寻着。
旁边的宫女抖得像片风中的枯叶,几乎要把脸贴进泥土里。
袅袅,你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啊。
陈璟不顾近侍拉扯阻拦,挣扎着要往那片断壁残垣里冲。
许是急怒攻心到了极致,他喉间一甜,一口鲜血喷溅在青砖上,整个人重重栽倒。
⒐后记
陈璟在位已有二十年,如今鬓角都染了霜。
望着眼前已娶妻生子的既明,那些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突然翻涌上来。
他眼中浮起怀念的柔光,同儿子说起他的亲生母亲。
那个年少时与他相知相许,后来却决然赴死的发妻——赵袅袅。
既明乖巧地听着,偶尔轻声附和,像极了从前在王府时,他在朝堂受了委屈,袅袅总是静静握着他的手,耐着性子听他倾诉的模样。
这些年他刻意压制苏丞相一脉,如今苏氏在朝中已无立足之地。
苏婉被他赐了白绫,最后只得了个潦草的葬礼。
他未曾再立皇后,只追封发妻为元皇后。
他为她办了盛大的追思礼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可转头还是一茬一茬地选秀,妃嫔们也接二连三地生下皇子公主。
如今他膝下皇子众多,最疼爱的却还是袅袅留给他的既明。
只因为既明的静默谦和,活脱脱是袅袅从前的样子。
熬到终于拿定主意,将长子既明立为储君。
到了油尽灯枯的日子,太子守在床边伺候。
陈璟盯着既明那张像极了自己的脸,连眼睛里都能寻到几分袅袅的模样,心里满是欣慰,只觉这下能安心走了。
“皇儿,朕走后,把朕和你母亲的衣冠合葬一处……”
可这回,太子既明没像往常那样应下,反而扯出抹冷笑:“父皇,我母妃钱氏被你赐死时多绝望,怎会愿意死后和你凑在一起?”
“袅袅,袅袅才是你的娘……”陈璟瞳孔骤缩,圆睁着眼睛拼命辩解。
既明眼里涌着怨毒,和从前显露出的性子全然不同。
“什么袅袅?你念着那个穷乡僻壤来的傻女人,别拉上我。我娘只有一个,就是钱氏。”
“父皇莫气,等你殡天,我会追封钱母妃为母后皇太后。您记挂的赵氏,我让人把她的衣冠冢迁得远远的。您啊,就和您最厌恶的苏皇后一起葬进帝陵,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分开。”
陈璟还想再说什么,用力拍着病床,可大限已到,眼神渐渐散了。
他不懂。
他真的不懂。
为什么他和袅袅的孩子会变成这副模样?
昭月明明那样乖巧,那样听话,那样像极了袅袅。
可他疼惜了这么多年的既明,竟藏着这般虚伪的本性。
能做戏做这么多年,这到底是像了谁?
……
丧钟响起的时候,风里都裹着悲意。
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,天下同悲。
远在江南的林彦听到这个消息,站在桃树下沉默了良久。
他想起那个叫昭月的小姑娘,想起初见时就觉得清冷坚毅的女子。
“小叔叔?你方才说要飞给我看的,怎么眼睛湿啦?”
林彦的侄女拽着他的衣角,手里的糖葫芦沾着糖霜,一脸天真地问。
抹了抹眼角的泪,林彦笑着应了声。
“嗯,叔叔这就飞。”
长恨人心不如水,等闲平地起波澜。
他这辈子,怕是都没法忘了。
「全文完」